余秋雨曾说“再小的个子,也能给沙漠留下长长的影子;再小的人物,也能让历史吐出重重的叹息。”余秋雨在华夏大地上洒下了一场雨。它在蜀地挥下“拜水都江堰,问道青城山”的墨句,在敦煌听过道士塔和莫高窟的絮絮低语,追寻着天一阁、岳麓书院、热河山庄、青云谱的踪迹,也看过诗人在黄州惠州儋州的沉浮。这场雨洒过隐秘的文化角落,褪去层层灰暗与厚重的尘,再敛掉腐烂的气息。它轻轻柔柔,它抚过山川。
有些时候,我不得不惊喜于文人的默契。正如谪仙人在广袤的天地间自由地吟唱,以脚步踏遍大唐的角落。余秋雨用足迹丈量脚下的土地,做“中华文明的阐释者”,在九州上寻找曾经辉煌的文化遗迹。迟子建探寻中国最北端的游牧民族,揭示最古老的生活方式,让处于边远地区的劳动者发出历史的回音。不可否认,我们的民族需要这样的人,也需要这些具有特色的文化故事,让我们得以窥见历史行进的痕迹。
从民族层面来看,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被誉为“中国式的《百年孤独》”。由此我们得以明晓历史的共性。一是重复,二是在于遗忘作斗争。庞大的叙述里,我们不由发问:历史究竟是什么样子?历史会一直重复着。漫长的进程中,历史的舞台都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场,唱青衣的唱青衣,唱小生的唱小生。独领风骚数年后,又泯灭在单向度的时间里,成了一捧尘。如果不是这辆车的车轴在旋转中不可避免地磨损,它将会一直滚动下去。而人类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遗忘。正如布恩迪亚的故事一样,一个试图用百年挣脱孤独的家族,最终在世人的记忆里被抹去。百年之后,依旧孤独。回头看鄂温克族,尼都萨满逝世后,妮浩成为新的萨满;老达西、林克、伊芙琳相继离世,而后安草儿等接过种族延续的火炬,历史在重复。在环境退化和现代政治文明的挤压下,萨满的服饰留在博物馆里,不时发出沉重的叹息;一部分鄂温克族离开希楞柱,接受政府的搬迁,一个民族的历史在被遗忘。
从个人层面来看,鄂温克族许多人的生活轨迹就像一部《秋园》。秋园是一部抗争之书。是每一个为了生存,挣扎一生、奋斗一生的劳苦大众的缩影。无可选择的婚姻、因饥饿早夭的小孩、迫于现实的颠沛流离、负重前行逆流而上的个人。在这个国度里,我们都是在苦难里结了一个人生。在《秋园》的结尾,作者在母亲的口袋里发现了这样一张纸条:
1932年,从洛阳到南京。
1937年,从汉口到湘阴。
1960年,从湖南到湖北。
1980年,从湖北回湖南。
一生尝尽酸甜苦辣,终落得如此下场。
从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里单拎出一个人看,比如妮浩。她被上天选为萨满,用自己的骨血唱响神歌,她相继失去果格力、交库托坎、贝尔娜以及那个还未出生的婴儿,她活在鄂温克族生存环境的变化之际,又不得不面临许许多多的未知。作为个人,我们也许无法抵抗住历史行进过程中的某些必然,但个人的品格仍可以熠熠生辉。在秋园的主人公身上,我们看见的是勇于抗争的坚毅;在妮浩身上,我们看见的是舍己为人的大义。
读至尾声,我认为我们不得不感恩有这样一批人,他们探寻隐秘的历史角落,让这些沉默于时间进程中的民族与个人,留下足以传唱的诗篇。我惋叹于一个民族沉重的起落,也感怀于乐观而充满生命力的鄂温克族人民。
“我这一生能健康地活到九十岁,证明我没有选错医生,我的医生就是清风流水,日月星辰。”鄂温克族与自然和谐共生,于是他们也得到了自然给予的正反馈。在这个崭新的世相里,我们也许接触到最原始的自然环境,但却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日升日落、云卷云舒、花开花落。不论是现实世界还是书中世界,我都为周围环境的变化而感怀。
比如说,日暮时分。我看过许多个日暮。
有一天,那头日光正盛,西沉之际也光亮灼人。云霭还是灰的,沾了点太阳的颜色,闪着浅金。而我们这一边虽已月华初显,却还是一片纯然的蓝,云雾轻薄,拖着星星点点的尾迹。这次看铺满半边天的晚霞。是瑰丽的色调,一条一片和分散的延展,淡紫昏黄胭脂色乱成团。一条横亘散着不规则的粉,一片白色作分割,最远是暗调的金,落日悬在路的尽头。而今天的傍晚也很特别。明明是阴沉沉的天,但在光影分隔的一边,云淡淡缀着,洒满金光,还是近乎一种瑰色。比起傍晚,更像是太阳刚出时萦满的霞光。有的天空幸运,夜晚逼近还是造就了一个美丽的黄昏。
从古至今,文学作品里从不缺乏有关自然的描写。张岱《陶庵梦忆》中,“林下漏月光,疏疏如残雪”是赏月的惬意;“湖上影子,惟长堤一痕,湖心亭一点,与余舟一芥,舟中人两三粒而已”夹杂着对过往的感怀;“曲倦灯残,星星自散”是午夜梦回的喃喃低语。再如汪曾祺《人间草木》中记得自己年岁的山丹丹,沿街染红秋天的爬山虎,玉渊潭白得耀眼的洋槐花,杨升庵祠旁层层叠叠的环湖桂花以及让作者难以忘怀的“浊酒一杯天过午,木香花湿雨沉沉”。
回说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,身为游牧民族的鄂温克族离不开自然环境的哺育,有了驯鹿、森林、河流、篝火、山川、野花等等才有了鄂温克族,有了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故事。到后期,森林资源的开发影响了民族自身的发展,这不得不让我们审视发展速度增长的现在,我们该如何处理好人与自然关系,如何才能实现永续发展。
关于乡土的记忆,每个人的感受都是不同的。比如祝勇指出:中国的怀旧文学大致分为两种,一是鲁迅是站在过来人的现代知识分子这个眼光来回看乡土,他是批判的,要进步的,必须要与时俱进的。二是沈从文从湘西走向大城市,变成了一个现代知识分子,他再回看乡土时,他认为乡土是先进的,乡土的人性是优美的。而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一书从年迈的女性视角出发,铺开她一生的故事。她在回望乡土时,是如沈从文一般怀恋的目光。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一书从迟子建的视角出发,是对鄂温克文化的守望与眷恋。
现代文明与自然环境的变化挤压着鄂温克族的生存空间,也使他们的生存范围有所变化。作为一个长寿的人,她在某种程度来看亦是可悲的。当她作为叙述视角回望时,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怀恋之情。清风流水、日月星辰让她感怀,老达西、林克的逝世让她悲伤,萨满文化的衰落让她无言……故土记忆与民族文化,不可割舍,不论是对于鄂温克族还是对于生活在现代文明社会之下的我们。
在苏童所著的小说集《夜间故事》里讲述着这样一个故事。两个主人公走在回家的路上,他们的这条路通向梨城。“永珊走在回家的路上,可她迷路了。”旧时的建筑在隐秘的角落静静坍塌,熟悉的故土上举目是陌生。“好像在地震灾区,我们好像两个灾民。”经久多年,梨城忘了他们,不留一寸庇护驻足的地盘。连脚下的这条路都在缩短模糊,终有一天,他们再也回不去。也许过又上几年,高楼大厦平地起,水泥钢筋的建筑站成一排,这里成了别人的家。
纷杂的野花、橘子树,树上缀着的青涩果子藏在叶间、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,风一吹,就漾起稻浪。泥泞的道上,压了层紧密的碎石,还嵌进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脚印……城市化进程加速推进,我们是否忘了曾经有关故土的记忆?
我不禁感到惶恐,时间使我不可避免地遗忘,而如今我害怕被遗忘。回到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一书,我们就能看到它书写的意义与价值。不管是对于一个民族还是对于个人而言,故土记忆和民族文化是重要的,它融进我们的血脉里,成了我之为我的原因。
总而言之,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是非常值得一看的书,本文对其所展现出来的历史变迁、生态、文化方面进行探讨。培根有言“读书就是将别人的思想变成一块石头,然后建筑起自己的思想殿堂。”通过将《额尔古纳河右岸》与中外著作进行比对与联想,我对这本书有了更深的感悟。推荐大家阅读!